这个问题宝钗其实也问过冯紫英的,但是冯紫英却语焉不详,不过冯紫英也说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让宝钗大致明白了冯郎现在的处境。
冯郎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寻常进士了,从永隆五年的新科进士到馆选庶吉士,再到西疆平叛立下大功,然后返回朝中又提出了开海之略,使得他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不过红过一时便会慢慢冷下去,关键在于冯郎的几位师长,一位是当朝阁老兼吏部尚书,一位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还有一个以户部右侍郎兼掌中书科事,这等显赫的背景使得无数人都为之侧目,自然也会引来一些人的忌惮。
太优秀的人自然也就会承受更多人的嫉妒和仇视,宝钗能够理解,估计就是这些原因结合在一起,才使得冯郎不得不出京去避避风头。
更深层次的原因,如冯紫英因为开海之略受到北地士人批评抨击,以及冯紫英本人也很想借机出京避开这两年中京师城中可能出现的风波,就不是宝钗她们所能知晓的了。
“林妹妹应该更清楚才对。”宝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丢给了黛玉,她知道自己没能忍住半带炫耀般地说出冯紫英可能外放为官时就有些不合适了,现在把话题转给黛玉才是更合适的。
果然黛玉脸色缓和了许多,沉吟了一下才道:“可能还是他窜起来太快了吧,他们同科的二甲进士,甚至翰林院的同僚,都没有像他这样风头太盛了,小妹听说冯大哥他的老师们也都觉得这样不太好,冯大哥太年轻了,资历也太浅了一些,……”
虽然在座的姑娘们对朝里的事务并不了解,但是毕竟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这等论资排辈讲求资历的规则大略也还是知晓一些的。
永隆五年这一科的进士已经彻底压倒了前一科永隆二年甚至前两科也就是元熙四十二年的进士们的风头,让很多人虽然明面上不好说,但内心都还是有些不满的,而冯紫英自然是首当其冲,甚至连练国事、黄尊素和杨嗣昌这三名一甲进士所收到的攻讦加起来都没有冯紫英一个人的多。
这固然损害不了冯紫英的名声和他在皇帝和内阁诸公们心中的印象,但是却不可避免会影响到一些中下层官吏士绅们对他的观感。
“说来说去还是冯大哥太年轻了,可是冯大哥有才华难道不该展露么?还得要学着人云亦云,那为君分忧却又该如何说?”探春不满地道。
“哟,探丫头这番话倒是想当朝阁老的口气呢,若是三妹妹是个男儿身,只怕就该是考中状元当首辅了。”
史湘云也大略知晓一些冯紫英的情况,知道这里边内情不像黛玉说的那么简单,或者黛玉和宝钗知道却不愿意深说挑明。
本来这也轮不到她们来探讨,再深说下去,难免会有一些尴尬了,所以湘云便有意接着打趣探丫头来岔开话题。
虽然不知道冯紫英居然会外放出京为官,但是她前几日也曾经回过一会忠靖侯、保龄侯自己家,也曾听到了自己两位叔父的对话,就说冯大哥在开海之略只是朝廷得利,江南获益,但是北地士绅是受骗上当了,一无所获,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让很多人不太满意。
“死云儿,又来挖苦我?我若是当朝首辅,首先就把你打入天牢,然后用布将你嘴塞起来,罚你三个月不准说话,……”探春张牙舞爪,作势欲撕湘云的嘴,惹来大家一阵笑声。
一场小插曲儿就被史湘云岔开。
倒是宝钗注意到宝琴在听到探春和黛玉提到翰林院时,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尤其是黛玉提及“翰林院同僚”时,更是有些触动,越发肯定多半是梅家那边出了幺蛾子,与宝琴的婚事怕是有了一些波折了。
只是这等情形下,宝钗也不好深问,只能等到回蘅芜苑之后再来细细询问,也不知道冯郎帮自己打听的梅家那边情况究竟有没有消息了。
待到晚饭后宝琴跟随着宝钗回到蘅芜苑之后,莺儿也觉察到了自家姑娘和宝琴姑娘面色都不太好,悄悄把玫瑰清露送上来,便退了下去。
“说吧,难道还要瞒着我不成?”宝钗语气温润平和,但是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冷意,“婶婶也不和我母亲说,蝌哥儿瞒着我哥哥也就罢了,怎么宝琴你也要瞒着我,打算瞒着什么时候?”
宝琴听得出自己姐姐是有些真生气了,都说这位姐姐平素极难见到生气的一面,再有什么事儿,都是一派安如泰山的沉稳性子,但是今日却如此态度,宝琴也有些心虚。
赶紧起身行礼道歉,宝琴没敢坐下,才叹了一口气道:“小妹也知道瞒不过姐姐,只是不想知晓人太多,便是母亲和哥哥也只是知晓一个大概,并不清楚梅家那边真实态度,只是我却知道梅家怕是早就想要悔婚退亲了,……”
“悔婚?!”宝钗禁不住站起身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和愠怒之色,“宝琴,你究竟做出了什么失德之事让梅家悔婚退亲?!你给我说清楚!”
薛家两房,上一辈两个男性都已经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