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心中一紧。
五大水次仓,德州、临清、徐州、淮安,再加一个天津卫,但天津卫主要是当初为海运而建,因为海运废弛,大周主要依靠漕运,所以天津卫这边的水次仓基本上是废置了,也就是说主要集中在德州、临清、徐州和淮安。
“德州?”冯紫英紧盯着柴恪,见柴恪脸色依然冷峻,“还有临清?柴大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一时间也很难说清楚,但我觉得恐怕不完全是贪墨那么简单,再说贪墨,德州和临清水次仓,怎么会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柴恪忍不住道:“子先来和我说,我都不敢置信。”
“一粒粮食都没有了,这怎么可能?柴大人,你这是从哪里得知的?吴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冯紫英忍不住跳了起来,双拳紧握,目光盯着柴恪,骇然道:“一粒粮食都没有了?那漕兵在干什么?漕运衙门在做什么?虫蛀漂没,贪墨走水,那也不可能啊!”
如此柴恪所言,无论哪种方式,也不可能一粒粮食也不存啊,水次仓的大使难道真的想要被抄家灭族了?
柴恪脸色越发严肃,“紫英,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提到了义忠亲王和江南勾结之事,……”
冯紫英的确和柴恪提过,但不像与齐永泰和乔应甲那样说得透彻,但是柴恪却也是明白的,但此时说这个做什么?
冯紫英心思灵动,猛然反应过来:“大人,莫不是徐州、淮安水次仓那边一直没有向德州、临清转运?陈继先在徐州拦下了所有漕粮?那也不可能啊, 陈继先才去淮扬多久?”
柴恪眉头深锁, 缓缓摇头:“陈继先恐怕还没有这么大胆, 这不是一时之举,持续时间起码是半年甚至一年以上方才能做到,甚至是从去年漕粮北运时就陆续开始了。”
冯紫英忍不住站起身来, 来回踱步,“这就非常危险了, 吴大人是从哪里获知这样一个消息?若是四大水次仓, 德州和临清没有了转运粮食, 而徐州和淮安却依然如故,那只能说明一桩事儿, 有人要隔绝南北,想要造反!”
冯紫英所言也是柴恪最担心的,徐州和淮安都在南直隶辖下, 而德州和临清却是山东境内, 这南北之分, 格外清楚, 若是江南那边要真的打算和北方对峙,那么断绝漕粮, 甚至连山东境内的水次仓转运的粮食都不给你剩一点儿,加上本来京通二仓至今仍未补齐,可以说京畿乃至九边的粮食一下子可能就要告急了, 再加上今年北地大旱带来的影响,京畿粮食绝对会出现短缺现场, 如果再有有心人的煽动,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灾难了。
柴恪也点头, “我也是担心这种情况,但子先和我说的这个消息只是说德州, 临清那边的情况尚不清楚,而且是不是真的就一颗粮食都没有,子先也只是说他得到的这个消息,还需要去核查证实,……”
“那大人还等什么?这种事情必须要马上核查清楚啊,多耽搁一天都是天大的祸事。”冯紫英迫不及待地道,但转瞬就反应过来。
柴恪不是户部侍郎, 而是吏部侍郎,他要直接插手干预这种事情,肯定会引来户部和都察院的一些反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在大周朝中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规矩,除非是牵扯到需要你发声,否则要直接过问肯定是不合适的。。
柴恪也苦笑了一下,“我打算和叶相、方相他们说一声,不管真假或者又没有水分,也该尽快安排人等到此番秋狝之后去核实清楚,以正视听,若是真的是事实,那就需要认真对待,考虑如何应对了。”
“大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啊。”冯紫英心里仍然有些发急,忍不住提醒道。
意识到柴恪仍然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甚至可能觉得是有些一些短缺,但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差额,而且对是否会是有人,也就是义忠亲王在背后有目的的如此操作,感到怀疑。
毕竟这件事情太严重了,严重到几乎就是公开叛乱举起反旗的信号了,在永隆帝帝位稳固如山的情况下,义忠亲王如果胆敢这样做,那就是自绝于大周,一旦事败,谁都再也救不了义忠亲王,就算是太上皇都只能支持永隆帝断然处决义忠亲王一脉了。
“紫英,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临清和德州水次仓空空如也,而徐州和淮安的水次仓却是满囤,那有些人野心就昭然若揭了,但我不能单凭吴亮嗣的一句话就下定论,我既非左都御史,也非首辅,即便是他们,这样大的事情,难道不需要查清楚么?”柴恪苦笑问道:“即便是真有此事,恐怕朝廷也只能一方面预做准备,一方面想办法压下,尽可能地争取时间来为自己腾出手来防范,也不可能骤然掀开,那只会让局面陡然变得不可收拾,这种情况下,对朝廷是极为不利的,……”
冯紫英无言以对,这样大的事情,显然不可能因为吴亮嗣作为一个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就能定案,那才是荒唐,肯定需要走过程查清楚,而且吴亮嗣的消息从何而来,会不会有构陷污蔑他人的可能性,这都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