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3)

林以然是在社区医院的病房里醒过来的。

入眼是陈旧的病房,洗不出来的灰白色的床单,铁架床,挂水的架子,和自己手上打着的针。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无论是老旧的社区医院,还是市中心的三甲医院,都是一股相同的味道。这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令林以然下意识反胃。

妈妈的最后几个月,她几乎是陪着一块在医院里过完的。

林以然陷入了短暂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有短短那么一会儿,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妈妈的病房,那时她还有妈妈。她不用因为爸爸欠的债东躲西藏,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即将开始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时光。

“哟,醒了?”

有人从外面晃进来,手上拿着手机,见林以然睁开了眼睛,问她。

林以然看过去,这人她不认识,看着和她差不多大。

“邱哥让我在这盯着点儿,看你醒了再走。”林昶说话有点吊儿郎当的,眼神不客气地在林以然身上扫了两圈。

林以然没说话,视线从他身上转开,没再看他。

林以然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几天没吃东西,加上惊吓过度,刚才一时休克了。来到医院挂上糖水,还打了点营养液,人看着精神多了。

林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消息给邱行:【邱哥,醒了。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邱行估计在忙,没回他。

接下来林昶就一直坐在旁边,时不时看林以然一会儿。他的眼神很不客气,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视线再回到林以然的脸上。

尽管林以然这些天已经相当狼狈,可这不妨碍她的漂亮。白皙的皮肤因为没有血色而显得更加脆弱,头发不体面地胡乱散在周围,也有种凌乱的好看。

“实验的?”林昶扫了眼她的校服,问。

林以然没吭声,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想搭理。

他们俩都是刚高考完,年龄也相当,然而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另一个一看就是听话的好学生。林以然明显不想跟林昶说话,林昶也没再找话跟她说。病房里开始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林以然在沉默的时间里,思考的是接下来自己能去哪里。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继父家也不能再去。外婆家奶奶家都不在本地,如果去的话要去车站坐车,她心里没底,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到她。而且林以然也并不想去,她的狼狈、妈妈走后她的这些戏剧般的经历,她不想被别人看见。

她有些害怕熟悉的人同情的眼神。好像她没了妈妈,就这么可怜。

林昶又坐了会儿,邱行一直没回他消息,林昶便说:“你醒了我就走了,楼下邱哥交了钱,你等会儿自己多退少补吧。”

林以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林昶站起身走了。林以然看着另一边空荡荡的病床,脑子里短暂地发着空。

“对了。”

走了的林昶半分钟后又探头进来,看着林以然说:“你跟邱哥什么关系?”

林以然说:“没什么关系。”

“啊。”林昶随后笑了,迈步又走了进来,从兜里掏了掏,只有几张一百的纸币,他抽了张,用床尾挂的笔写了串号码,折了两下,塞在林以然校服兜里。

“那你要是跟他没关系的话,你有事可以找我。”林昶笑着的眼神里带着半真半假的逗弄,“咱俩差不多大,你长得好看找我好使,愿意跟我谈一段的话,什么都好说哈。”

这样的人林以然平时都躲着走,看都不看一眼,然而此刻她处在一种僵硬的麻木状态中,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迟钝下来。她只木然地盯着另一侧的空床,连回应都懒得。

林昶说完就转着车钥匙走了,走路像是脚跟不落地一样,大摇大摆的。

*

邱行开着半截车窗,风鼓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大半都乱七八糟地竖起来。中间的杂物筐里,笔记本的纸被风吹得翻来翻去地作响。

卡车在高速上疾驰,邱行耳朵夹着手机,在风里吼着说:“你信号太差了,我听不清!”

对面也吼回来一声:“是你信号差!我这信号满格!”

邱行喊:“现在能听清吗!”

然而说完这句信号就又断了,手机里只剩下滋滋的信号干扰声。

又喊了几声“喂”,邱行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可手机没个消停,一直在响,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半小时后,车停在服务区的停车区,邱行把薄薄的本子按在方向盘上,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用笔记下对方说的地址和电话。

“姓什么?”邱行问。

“姓陈,陈威胜,你爸以前给他拉了好几年货,后来他让别人撬走了,你爸臭脾气也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