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与昨日并无二致,她推门进去,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吴云!”
声音在空荡的厂房中回响,身边大大小小的机器就像一排排张开大嘴的怪兽,那么吓人。以前,她从未感觉过自己花大价钱引进的现代化产业设备是如此让人害怕。
她赶紧跑向最高处的工厂办公室,推开门发现吴云居然真的在里面。
吴云对她突然的出现显得有些惊讶,他合上抽屉,“夫人?您……来了?”
“你没事吧!”柯小禾一着急就咳起来。
吴云搓着双手,到处看,却发现整个屋子连热水都没有,只好先回答:“我没事。”
柯小禾按着胸口,这阵咳嗽咳得肋骨都疼了起来,“那……咳咳……就好。”
“夫人,您是……特地来找我的吗?”吴云的眼中有些湿润。
“嗯,”柯小禾艰难地点头。
她将吴云拉到一边,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吴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快点走吧,我总觉得我丈夫有点怪,虽然他说他是军人不管抓人的事,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柯小禾又拿起支票本,“够不够,我再开点给你。”
“不用了,夫人。”吴云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些许鼻音,他红着眼睛道,“不用了,我回小县城也兑不了这种支票的。”
“出国呀!呆这里干嘛!”柯小禾对他说。
然而,吴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这里有我的兄弟姐妹,我不走。”
“好吧!”柯小禾也没办法劝,她咳得几乎快喘不过气,一只手扶住墙,身子都开始无法站稳。
吴云着急地上去扶着,大声说道:“夫人您快回去吧,这里空气湿冷,你还怀着孕。”
柯小禾大口呼吸着,咳嗽一阵停一阵急,额头浸出了密密的汗珠,她拿出雪白的手帕擦去了,点点头说:“记得,快走吧。”
“我还有点东西在这里,我收拾完就走,您先回去。”吴云将她送到门边。
柯小禾一步三回头,踏出厂门那一刻,她转身望向高处的办公室。吴云的身影正站在门边,挺直、坚定,如一棵矗立在深渊边的树。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关上,此刻,另一侧门被打开,徐以秾从中走出。
他的步态冷硬,面无表情。
“夫人应该不会再找我了,你果然料的很准。”吴云看着徐以秾,紧皱的眉头深藏着复杂的感情,那是对权利威逼的妥协。
“小禾单纯,”徐以秾点燃指间的香烟,他深吸一口,阴沉的目光凝视着吴云,“你是共产党人不该也这么单纯。”
“夫人对我很好,党派是党派,人性是人性,你不也是吗?我只希望你信守诺言。”吴云的回应充满了刚毅的斗志。
徐以秾回以点点头,将香烟掐灭,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丢在地上踩灭,而是收进大衣口袋。
他对吴云说:“放心。”
飘摇不定的枯叶,在大风中不知何时会被吹落。
走在路上的柯小禾气息急促且无力,回过头,看见军用车载着一群被士兵拘禁的人驶过,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些无助之中的绝望。
忽然,她猛烈的咳了起来,咳的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撑地,肩膀疼痛的颤抖。
路人担心的询问,柯小禾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身体,身体的痛苦让她面部扭曲,血从口中涌出,鲜艳的红色在手帕上形成美丽而可悲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