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快啊,又到了接小徒弟的日子了,异史山人和和尚一起将小徒弟从书院接了回来,小徒弟与和尚一见如故,他跟着和尚在小院里上窜下跳,将觅食的雀鸟、扑鸟的狸奴都吓得不敢出来,见实在没什么可欺负的了,他们又瞄上了院里的那株开得正好的老梅。
异史山人终于忍无可忍,见老梅就要被一老一小摧残,他适时出现,先咳嗽了两声,对小徒弟道:“徒儿,你快回来,换件衣裳吃些点心,看你这一身的泥水!”
异史山人说着瞟了一眼同样一身泥水的和尚,接着温和对着还不肯进来的徒弟说:“这个和尚肚子里有不少的好故事,听他讲故事可比折梅花有趣多了。”
小徒弟一听,立刻停下了折梅花的爪子,转而星星眼的看向和尚,用乌黑的爪子摇着和尚的袖子道:“和尚,你快给我讲故事!”
老和尚被烦得不行,只好松开折着梅枝的手,和异史山人一起进了屋子。异史山人走在最后,他转头看了眼被救下来的梅树,一阵寒风吹过,只觉得送过来的梅香似乎更加清冽。
异史山人背着手,督促着一老一小洗手换衣裳,然后,喝热茶吃点心,听和尚讲起故事来。
和尚看了眼异史山人,讲起了一个道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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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子是一个仕宦之家的子弟,他家养了不少门客,其中有个道士,姓单,擅长幻术,韩公子非常推崇单道士的术法,将他奉为座上宾。
这个单道士有些真本事,他和人同行时,突然就不见了人影;或者一群人坐在那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人就突然消失不见。韩公子对单道士的本事艳羡不已,求着单道士将这隐身的本领教给他,单道士却不肯。
韩公子一再相求,单道士说道:“并不是我吝啬我的术法不肯教你,而是怕坏了我们的道门的规矩。要是传的是个正人君子也就罢了,但要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学了这个术法,隐身后去行窃那可就坏了。当然,公子是肯定不会做这些宵小勾当,但若是公子偶然看到了美丽的女子,隐身跟着进了姑娘家的闺房,那这个术法就是助恶了,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所以,请恕老道不能从命。”
韩公子被单道士拒绝,心中恼怒,然而他没办法强迫单道士,就秘密和心腹仆从商议,打算将道士抽打一番,以泄他心头之愤。
他们怕单道士隐身后找不到他,就用细细的草木灰洒在麦场上,韩公子想着,这个牛鼻子能隐身,但他走在路上必定会留下脚印,到时候只需挥舞鞭子向着脚印那里猛抽就行了。
他们计议妥当,韩公子将单道士骗到了麦场上,一众仆人早已手执牛鞭等候在那里。单道士一见这架势,立刻就使了个隐身术法,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但洒了草木灰的地上果然留下了他的足迹。韩公子命仆人对着足迹那里猛抽,众仆人挥舞牛鞭左右乱抽,不一会,连单道士的脚印都看不见了。
韩公子出了口恶气,满意的带着仆人离开,然而等他刚到家,单道士也跟着到了。单道士对照顾他的仆人说道:“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承蒙你们往日的悉心照顾,如今我要走了,会给你报答的。”
单道士说完,从袖中取出酒一壶、菜肴一桌,一一摆放在桌案上,接着又从袖中不断的取出美酒佳肴,很快,整个桌案上就放得满满当当的。单道士邀请众人上桌喝酒吃菜,众人也不推辞,纷纷坐下来,推杯换盏的很快就醉了,单道士见众人已经吃好喝好,他便将桌案上的酒壶碗碟一一往袖中收去。
韩公子听说了单道士的这场宴请,便恳请单道士再来一次,他很想见识见识从袖中是怎么变出一桌酒席来的。
单道士被韩公子请托,也不废话,直接用手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城池,他用手一推城门,城门立时就开了,单道士先将自己的衣裳包裹等物扔到城门内,然后向众人拱了拱手道:“我走了!”随即跃身进了城门,城门立刻就合上,而单道士已经无影无踪了。
后来,听说在青州的街市上,有人又见到了单道士,他教儿童用墨在手掌上画圈,看到人就将这个圈抛出去,随走随抛。神奇的是,那个圈圈就随着抛洒的动作,从手心里飞出来,儿童手上的墨圈真的没有了,那些墨圈真的就或者落在衣服上、或者落在行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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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说完,小徒弟点心也不吃了,一脸期盼的看向身穿道袍做道士打扮的师父,异史山人只觉得头皮一紧,不待徒弟开口,先板着脸道:“时间不早了,书院留下的功课做完了没有?今天的大字练了没有?书院的测验拿到第一名了没有?”
小徒弟在师父的连番发问下,发亮的双眼变得无神,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低头沮丧道:“师父,徒儿这就去写大字。”
异史山人威严的“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如山的看着小徒弟离开。和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给了异史山人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