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到李泰,嘴角抖了一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己移至窗边坐定,给李泰让出一点空间。
彼此并不熟悉,李泰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尴尬坐下,捧着谒者奉上的温热酪浆小口细呷。
“我、我并不是贪势恋位,只是胡仁言辞狂妄荒诞……”
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李泰先是有些错愕,抬头一瞧,见是侯莫陈崇正望着自己说话,他连忙放下酪浆,开口说道:“彭城公少年成名、功勋卓著,伯山亦多有所闻,自然有宠辱不惊的襟量。后事者焦躁攀比,也是因为彭城公丰功醒目!”
侯莫陈崇听到这话,原本颇为阴沉的脸色略有好转,还待开口说些什么,谒者来告大行台召见他。他便连忙起身,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回来,对着李泰点了点头。
侯莫陈崇登堂大半个时辰才行出,左近候召官员也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纷纷行出庑舍想看看侯莫陈崇将要遭受怎样的惩罚。
李泰也来到廊下,一脸关切的瞧着侯莫陈崇。他倒不是担心侯莫陈崇前程如何,心里还巴不得侯莫陈崇遭受严惩、宇文泰借此彰显狠抓皇城治安的态度。
侯莫陈崇出堂之后,眼眶红红,脸庞也有些红肿。
李泰见状后不免有些诧异,在皇宫里打架斗殴、性质恶劣,该严惩就严惩,这咋还把人抽哭了?
“李郎教我宠辱不惊,大行台评此诚是良言。人事变迁,势位渐隆,反倒因为俗计埋没了初心,忘记了乡党客远创业的艰难,受教了!”
侯莫陈崇走到李泰面前,小声说了这么几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朝堂大院。
李泰听到这话则有些傻眼,感情进去这大半天,只是在上心理教育课,宇文泰你脾气呢?你得弄他啊!
他这里正自腹诽宇文泰遇到老兄弟犯事就和稀泥,谒者又匆匆来到他面前说道:“大行台着高平男登堂入见。”
听到这话,李泰连忙收起心情,低头拉了拉衣服。大约西魏大臣们多数都有将军肚,他这新官袍便也前腹宽大,兜在腰带上有些不雅观。
偌大厅堂里只有十几名侍者卫官站立着,显得有些空旷。谒者径直将李泰引入旁边的一间耳室门前,先入内通报一声,旋即便出门向李泰点了点头。
李泰见状后便趋行入内,视线快速一扫,见房间里除了高坐于上的宇文泰,在席还有三员。他也不敢细作打量,连忙入前作拜:“臣高平县男伯山,叩见丞相、大行台。”
“免礼吧,先入席坐,稍后论你。”
宇文泰仍穿着朝参时的礼服,垂眼看了看李泰,便抬手说了一声,接着便继续低头批阅案卷。
李泰心情多少有些忐忑,闻言后便退行坐入房中最末尾的一席,坐定后便察觉房中正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抬眼去瞧,便发现苏绰那炯炯有神的视线。
李泰认识苏绰,还是早前在若干惠府上远远见过一面,见状后便连忙颔首抱拳致意,却发现苏绰比自己之前所见要瘦的多。
他记得再过大约两年,这位宇文泰霸府最重要的幕僚便会积劳成疾而死,此时见到苏绰已经瘦得有点脱形,也能想象过去大半年苏绰是承担了怎样繁重的政治任务。
李泰心里顿时更有决断,绝不能被宇文泰当牛役使,别的卢没当成,先被西魏的政务给累死。
房间中另外两人也在好奇打量着李泰,直到宇文泰开口垂询才收回视线,认真作答。
听他们一番对话,李泰才知在席两人分别为原岐州刺史郑道邕与司农少卿薛善,郑道邕新迁雍州长史,薛善则领岐州刺史,宇文泰召见向他们交代新一年的州务重点。
李泰在席又等了一刻多钟,宇文泰才把正事交代完毕,也没让他们三人退出,只抬手指了指李泰道:“三位皆事国良臣,今向你们介绍一位曾寂于野的名门少俊。李伯山,到近席来坐!我举你入朝,可不是为的让你不群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