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食堂已经休息了，外公准备走去不远处的商区，给外婆打包一份温热的菜粥。

林去蔓陪着外公走了个来回，在外公回病房的时候，说自己困了想回家，在病房门外停住了脚步。

林去蔓很惭愧的承认，她只是暂时不想回去病房，里面压抑、紧张，充斥了与死神博弈地绝望感。

她在病房外看着外公佝偻着身子，慢慢把菜粥放在了床边，背过身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再转回去叫醒了沉睡的外婆。

也转过身低着头走了。

林去蔓把手揣进校服的口袋里，其实八月天气燥热，医院的空调也并不足，但此时此刻，林去蔓可以感受到手被外套口袋的布料兜住，阻止它继续向下耷拉着。

两片口袋托住了此时的林去蔓。

临走前林去蔓再次鬼使神差走进了楼梯间，上个月她在这里遇见了金焰。

她很想告诉金焰，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切都乱糟糟的。

她好像连对亲人、对自己都做不到坦诚。

或者说，怎样才是坦诚呢？

当她袒露心扉的时候，会有人托住她吗。

但那时的楼梯间空荡荡的，那里像是刚刚被打扫过，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氤氲不散的烟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在医院里，生与死的距离，有时候也似乎是金钱的距离。

病床的好坏、用药的选择，都用白纸黑字在眼前明码标价。

这里每天都会迎来送往很多人，生命的重量好像就这样在药水味和烟味中被稀释了。

每次来医院，护士医生们总是脚步匆匆地，从这个病人到那个病人，送走治愈的病人出院，也送走去世的病人永远留在这里。

迎来送往，好像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作为其中的主体，外婆会在想什么呢。

当她躺在病床上被推入一个个苍白的房间的时候，什么能够托住她。

“林去蔓，你怎么又像个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

林去蔓拐进小区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林霜清亮明媚的声音。

她穿着一个红色的牛仔小吊带，配上黑色的牛仔短裤，长长的头发披在胸前。

鲜艳的颜色丝毫没有显得她俗气，反而衬托出她的活力娇媚。

林霜潇洒地把头发笼起来放到背后，回头和身后跟着的三个男生摆了摆手，走过来揽住了林去蔓的肩膀。

刚刚从S市转学来到C市的时候，外婆带林去蔓去拜访了林霜的外公。

那时候外婆还是个健康开朗的老太太，总是坐在楼下和一群老头老太太聊天。

林霜当时是北街小学的校霸，她翘着腿坐在贴的黄黄绿绿的窗户上，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对林去蔓扬了扬下巴，说，我罩着你。

就这样，林去蔓成了林霜的心腹小弟。

每周末的重要任务，就是陪林霜徒步二十分钟，走去爸爸家玩游戏。

那时候页游繁荣，林霜在什么仙梦江湖中是那个最大帮派的长老，她和副帮主在江湖中成了亲，办了一场盛大的中式婚礼。

再后来，林去蔓靠着奥数上了C市的私立初中，林霜则在上了小区旁边的社区中学。

算起来，好像已经四五年没见到林霜了。

林霜就这样搭着林去蔓的肩膀往前走，她身上甜腻的香气直往林去蔓的鼻子里钻。

“我外公说你外婆住院了，好点了吗？”

夏夜蝉鸣惹的夜路有些寂寥，林霜许是也觉得有些安静了，找了个话题，只是林去蔓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只能如同小时候那样，低着头致以沉默。

林霜似乎早有预料林去蔓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你别太伤心哦。”

“其实有的时候，人来人往很正常的嘛。”

“我听我外公说你们家每天关着灯，人影都没有。”

“他说你每天一个人低着头去上学老可怜了。”

林去蔓抬了抬头，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子吗。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事实上她觉得外婆、外公、妈妈、张奶奶，她们都更可怜，可是没人会心疼他们，因为她们都是大人了。

“你知道吗，我小学谈的那个对象，就是办婚礼的那个，后来说他要去当兵，然后直接消失了。”

“就突然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死了一样。”

“我一开始也特别伤心，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干，但后来看开了。”

“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超级多的人，有的人走了，可能就是缘分到了，啊哈哈哈。”

“只是你自己还有执念而已。”

“是不是对我刮目